明天我又要去北京。一样的时间六点就要起,一样的航班有托头不托颈的绝望设计,一样的严重睡眠不足但无法安睡的漫长机上时间,一样的下飞机打车去酒店附近随便吃点立马开会的精力硬撑,一样的被会议中的一杯美式续命两小时说一些会议结束就忘记的一次性废话,一样的会议结束迫不及待去河边公园蹲一小时望着动植物发呆思考同样是生物他们的生命力是表演是敬业还是本就如此。
甚至晚上还想一样,去那家老店吃爆肚。两片梧桐叶大小的店,每桌只容得下一个下班疲倦的人,一瓶啤酒或北冰洋,一份爆肚,一碗炒饼离自己最近,先胡塞两口肌肉热身,再爆肚蘸麻酱,筷子在爆肚盘、麻酱碗和嘴之间一弦一弦地拉,不紧不慢拖出一个接一个悠长的尾音。小店的门帘一落一挺,店里的食客,路边的行人,谁也不见谁,吃得悄寂又与世隔绝。一人食的四周遍布结界,我生生把“您好,方便拼个桌吗”咽回去。
杵半晌,店里小妹走过来问,你们吃得多吗,不多可以坐那。手一指,原是墙边。面壁吃饭还是头一回,心若坐牢,处处收监。点菜。爆肚仁爆散丹,香椿豆腐丝,门钉肉饼芝麻饼鸡蛋炒饼,小妹两只眼睛像要看穿我们的胃,“结束了吗”,意味深长地一问。上菜的时候,她和小哥就在一侧饶有兴致地看,是人类看蚂蚁搬运啃食昆虫尸体的表情。吃得走神,胳膊肘一横,打翻醋,洒一裙子,淅淅沥沥沿墙角淌一条小河。小哥拖地,小妹抚桌,神色幽静,像处理被野猫滋扰的卖鱼摊。我连声歉疚,他们大手一挥,小事,小事,我们见得多了。仿佛我打翻的不是醋而是酒。
想来也是。两个浑身上下写满疲惫的姑娘,点一排吃不完的菜,支着眼睛吃得双目无神,手忙脚乱,怎么看都是千头万绪情场失意。我们见得多了。 本帖最后由 金轮法王 于 2024-4-17 12:27 编辑 |